第27章 二十七只小龙崽
屋里开着暖气,深秋室温却格外舒适。明亮而温馨房间内，地面铺着一层柔软地毯，所有边边角角都贴着防撞垫。
柔软床刚换了新被套,是可爱粉红色，上面还散落着许多极富童趣小图案，比如小星星，云朵，还有涂鸦小动物，
——那一看就是小女孩才会用东西。
“......”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是沈谬完全没有想到过。
当时在警察局门口，江绵绵邀请他一起回家时候,本来，他是想要拒绝。
但是拒绝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被江绵绵母亲揽住肩膀，硬生生推上了车。实际上卓晚舟力气不大,真正把少年硬推上车，其实是那个看似稚嫩柔弱小孩。
不知道是不是沈谬错觉，他感觉江绵绵好像溺了一次水之后，力气就变得越发大了。
从坐上车,到走进这座陌生小别墅中,甚至于现在,他看着卓晚舟亲手给换上全新被褥床套,沈谬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善意邀请，来到别人家。
想......逃走。
少年站在门口，无意识攥紧了指尖,一只脚尖向后,身体下意识做出了想要逃走动作。
就像是生活在阴暗角落生物,忽然有一天被人捧在手心见了阳光，这份突如其来温暖，让沈谬下意识想逃。
——逃回那间狭窄昏暗出租屋。
“不好意思，家里只有这种被套了。”
但，视线中女人标准手语打断了他思绪。
看着准备不是特别充足房间，卓晚舟露出了不好意思笑，
自从把绵绵从医院接回来了以后，他们没有住在原来大房子里，而是选了一栋离学校和医院更近小别墅住。
房子还算干净，只是没有很多日用品，卓晚舟刚带着小女儿来时候，添置大多数东西也都是紧着孩子。
因此，她自己只买了一床被褥，不过绵绵床上用品倒是买了好几套，都是些五颜六色，可可爱爱。正好有多余，也都是全新，便只能拿小女儿给沈谬来用。
“不......不必麻烦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谬看着对方眼里温柔笑意，头一次紧张到话都说不清楚了。
“抱歉，我......我还是......”
——回去吧。
然而这时候，卓晚舟却了拿了一身干净睡衣过来，在沈谬身上比划着。
她发现这个男孩子一直都穿着宽大到很不合身衣服，而且都已经是深秋了，也只是穿着两件单衣，也不知道是谁给买。
虽然牌子看着是挺贵，但既不合身，又不合时节，一看就很敷衍。
卓晚舟想到那天在医院看到少年父亲，那样下意识不分青红皂白，下意识地将所有错都归咎到自己孩子身上。甚至还要动手。
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到底是做母亲，卓晚舟看到沈谬时候，难免不生出几分怜惜。
更何况，沈宏才是十年前结婚，而沈谬今年都十三岁了，算不得什么小三孩子，只不过是那个男人不负责任，丢弃可怜小孩罢了。
【明明是大人错，却留给小孩来承担。真是......】
卓晚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举着衣服在少年身上比划着，动作很自然，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母亲为孩子挑选衣服模样。
但这样无比自然简单行为，却让沈谬浑身简直都僵硬得可怕。
太近了......
这样行为，太亲近了......
就好像，她不是江绵绵妈妈，而是......他。
就当沈谬想要后退避开她时候，卓晚舟却已经收了手。
“嗯，应该是合身，看来我眼光还不错。”
到底是做母亲，再加上女明星对服饰敏感度，多看了少年几眼，卓晚舟就估摸出了他大概穿尺寸，在警局时候就让助理买了送到家里去。
刚才比了比，应该差不多刚好。
“谢谢你今天救了绵绵，而且，我们还弄坏了你锁，所以就只能麻烦你，在这里将就住几天了。”
沈谬愣愣地看着她刚打完手语，下一秒，他怀里就被柔软睡衣塞了个满怀。
动作温柔，却强势。
少年根本推不掉。
虽然眼前女人总是一副温温柔柔模样，可行动和做出事情，简直跟江绵绵霸道如出一辙，根本不给人留有任何拒绝余地。
沈谬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他局促地站在原地，放也不是，抱着也不是。
然而这时候，卓晚舟却已经很自然地走开，又把助理送过来男孩衣服，一件一件整理好放进衣柜。
这些都是新，刚洗过烘干才送过来。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沈谬，后者浑身僵硬，直直地站在门口，唇线抿紧，微微低着头，因为过分紧张，脸上表情看着似乎有点凶。
不过已经见识过更加别扭前夫，卓晚舟一眼就看穿了少年只是在紧张，慌乱，以及，无措。
或许是曾经受到恶意太多，所以现在，才不知道要怎样接受别人好意。
卓晚舟当初怀孕时候，一直以为肚子里是个男孩儿，因为太闹腾了，而且肚子形状尖尖，她还特别喜欢吃酸东西。
虽然封建迷信不可信，但是当时怀孕期间，她还是喜欢偷偷看一些关于孩子性别预测。
当然是男是女都好，卓晚舟只是忍不住好奇她宝宝会是怎样模样。
不过她还是更期待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在娱乐圈混迹得越久，她越是感到这个社会对女性不公。
若是男孩，也许会活得稍微，稍微被这个不公平世界偏爱一点点。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卓晚舟还有第二个孩子话，先一步出生哥哥，就可以保护好妹妹。
漂亮妈妈想象过调皮捣蛋，但很勇敢小儿子，也想象过腼腆可爱但很贴心小女儿。
她还分别都准备好了很多东西，比如男孩可能会喜欢小皮球，高达玩具，或者什么激光小剑，也有小女孩喜欢小裙子，洋娃娃，毛绒玩具。
很多很多，买到家里都堆不下。
绵绵出生以后，卓晚舟确拥有了一个可爱柔软小棉袄，不过想象中帅气勇敢小男孩倒是没了。
回忆到此截断，这时候，卓晚舟叠着手里独属于男孩衣服，倒是恍惚间有了一个小儿子错觉。
大抵当了妈妈之后，总会对幼小孩子生出些怜爱之心，尤其是，当对方昨天还救过自己小女儿，还给绵绵做了饭。
从来没给女儿做过饭漂亮妈妈很是愧疚。
这份恩情，卓晚舟记在心底。
此刻，沈谬瞥了一眼在衣柜旁边叠衣服女人，又低头捏着手里柔软衣料，
他其实在电视上看过卓晚舟戏，这位过分漂亮国民影后热度很高，
大脑里理智清晰地告诉他，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应该跟这样家庭扯上什么联系。
他知道，像这种豪门世家最忌讳私生子一类人。原来江绵绵也是因为这一点讨厌他。
她说，他破坏了沈子宸家庭，还抢走了沈子宸爸爸。
破坏倒是真，抢走却是没有。
沈谬还记得那天，高慧敏气势汹汹找来样子，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母兽，凶狠又歇斯底里。
听说豪门正宫娘娘找上门来抓小三，当时整个老小区都沸腾起来了。就像是看什么天大热闹似，个个欢天喜地，争先恐后地跑来看。
沈谬还记得他们每一个人脸。
尤其是今晚在警局见到那些人，他们特别兴奋，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恨不得张扬到全世界去，眼里恶意和幸灾乐祸是那样地毫不掩饰。
“砰——”
腿上有什么软乎乎东西又黏了上来。
“小公主！”
抱住~
沈谬思绪被打断，低头，没有看见熟悉小黄帽，倒是看见了一只蓝色，毛绒绒小恐龙崽崽。
由于跑过来太快，身后小尾巴还在悠悠摆动着，尾巴尖尖上还坠着一颗小爱心。
可爱极了。
绵绵简直要开心得飞起来了，虽然金子还没回来，也只是暂时地把小公主抢回来几天。
但是！
但是今晚上她可以抱着小公主睡觉了耶！！！
虽然对江绵绵恶感减退了不少，但沈谬还是不太习惯这样亲近，于是他再次伸手将小孩从腿上拉下来。
现在，少年把小孩从腿上拉下来动作很是熟练，不过倒是没了从前那份冷漠，倒是多了几分不经意温柔。
这时候，绵绵瞧见了里面刚铺好被褥，软乎乎，毛绒绒，还有小星星图案。
——是跟她一样被子耶！
那肯定就是要一起睡觉觉了！
小龙崽立刻欢呼一声，哒哒哒跑到床边一下扑了上去。床垫很软，弹性也很好，小孩子又轻，她一下正面跳扑上去，还被弹起来了好几下。
小尾巴立刻也跟着摆来摆去。
像一只练习扑蝴蝶小奶猫。
卓晚舟被小女儿可爱坏了，但她还是放下手中正在叠衣服，走过去把绵绵抱下来，
“宝贝，这是哥哥床铺，不可以乱动哟。”
“？”
小龙崽眼睛睁得大大，懵了几秒，
“可是，这是绵绵被套呀，晚上我们难道不是一起睡吗？”
前面还好，后面半句倒是让漂亮妈妈愣住。
“绵绵是.......想跟哥哥一起睡？”
小女儿生下来基本上都是她和月嫂在带，都是睡摇篮，一岁时候，卓晚舟复出，小孩大部分时间都是江淮生和保姆带了。
因此，绵绵很早很早就分床了，要么是一个人睡，要么有时候，会撒娇说想跟妈妈睡一晚。
但那都是离婚之前事了，很久远。
离婚之后，卓晚舟连抱女儿一下都难，更别提和绵绵一起睡。因此，她还是头一次，见小女儿这么兴奋期待地想要和一个男孩儿睡觉。
当然，小孩子不可能会有什么特别想法，只是单纯喜欢。但是到底男女有别，绵绵四岁了，做母亲，应该需要教导一些性别意识和自我保护意识了。
不过卓晚舟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直接说男女有别之类话，因为沈谬还在旁边。
虽然那孩子听不见，但或多或少，还是会感觉到她们有一些介意。
经过短暂接触，卓晚舟知道那孩子敏感很，因此她什么都没提，只是对小女儿说，
“那，绵绵如果想跟哥哥一起睡话，先得问问哥哥同不同意呀？”
“嗷？”
小龙崽眨眨眼，觉得有些道理。
毕竟她连一块金子都没有，是一只身无分金龙。
“那好叭~”
卓晚舟看着这只小恐龙崽崽点点头，又“哒哒哒——”地跑到沈谬身边去，笨拙可爱地比划着她刚才教过手语。
【......今晚一起睡？】
意料之中，少年垂着眸子，轻轻摇头。
江绵绵还小，没有性别意识，也不懂事，可沈谬已经十三岁了，心智尤其早熟，性别意识更是早早就有。
更何况，他连小孩触碰都觉得紧张无措，更何况在她家里，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上次在医院，也不过只是一个意外。
如果不是因为出租屋锁坏了，沈家也不想回，又被强行拉来这里，沈谬是不会留下。
他只会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就走了。
“啊......”
【——被拒绝了】
可爱小恐龙立刻耷拉了脑袋，小尾巴蔫蔫垂在地上，连背影都变得委屈巴巴。
卓晚舟只能去把女儿抱起来，
“好了宝贝，哥哥要洗澡然后休息了，我们也去乖乖睡觉好不好？”
“呜......”
绵绵趴在漂亮妈妈肩膀上，脑袋上仿佛顶了一朵小乌云。
卓晚舟只能一边哄孩子，一边走出去，只是刚要带上门时候，趴在肩膀上绵绵却突然直起身，伸出爪爪抵住门，
“等一下！”
这样行为不仅让卓晚舟愣了一秒，就连屋子里沈谬也诧异地抬眸看过来。
“小公主~”
只见小孩伸出一只中指点在下巴，掌心又在额角挥挥，
这个手语意思是“哥哥”
因为每次妈妈都把小公主翻译成哥哥，因此绵绵到现在都以为，这个手势是小公主意思。
接着，绵绵并拢爪爪，四指从张开到合拢，平举在下巴，最终下沉到胸口。
“晚安呀~”
小龙崽知道在人类习惯中，亲近人是会互道晚安，于是跟妈妈特地学了这个。
小孩弯弯眼睛，软软笑容像是一罐融化了砂糖。
沈谬愣了几秒，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涟漪在心底泛滥，他低头，好半天才轻轻应了一声，
“......谢谢。”
小龙崽迷惑歪头，按道理来说，问候晚安得到回应也应该是晚安才对，可为什么小公主要和她说谢谢？
不过绵绵没有机会再问，因为接着她就被漂亮妈妈抱去洗澡刷牙，然后按到被窝里睡觉。
“宝贝晚安。”
“安安~”
小龙崽窝在被子里，现在都凌晨两点了，她确实困了，奶音都糊糊。
卓晚舟吻了吻小女儿额头，然后关灯，退了出去。
关上门，一回头就看见男人站在阳台外背影，指尖夹着一支快燃尽烟头。
自她怀孕开始，江淮生就戒烟了，不过离婚后，就又开始吸了。
卓晚舟走过去，敲了敲阳台玻璃门。男人动作一顿，把烟捻熄。
哗啦——
玻璃门被拉上，美丽前妻站在了他身边。
“两个孩子都睡了？”
“嗯，刚睡。”
卓晚舟瞥了一眼前夫手背上擦伤，那是今晚揍人时候弄，不过她也就看了两眼，什么也没做。
离异夫妻，自然是要保持一点距离。
繁华都市，远处夜景十分美丽，只是深秋夜风有些冷。
两人沉默了许久，卓晚舟忍不住双手环胸擦了擦臂膀，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白天医生话......你怎么想？”
“......”
江淮生瞥了她一眼，眉心折出细微痕迹。
“换个地方说吧，免得绵绵又听见了。”
【......又。】
卓晚舟呼吸一滞，她闭了闭眼，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他们两人在阳台崩溃大吵，将彼此伤得鲜血淋漓。本以为绵绵已经睡着了，结果刚一怒之下说出离婚，一回头，小孩就站在身后。
也不知道绵绵听见了多少，当时她才三岁多一点，比现在还要小。
当时，小女儿不说话，也不闹，只是呆呆地望着父母，小脸苍白，眼眶湿红，
豆大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
卓晚舟深吸一口气，没有异议地跟上前夫脚步。他们走进主卧，关上门，反锁。
因为她睡眠不太好，对环境要求很高，因此他们买下房子中，所有主卧都装了很好隔音。
江淮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医生说，目前还不能百分百确定是双重人格，但绵绵身上异常，很可能与创伤□□件或者应激经历密切相关。”
“......创伤。”
卓晚舟唇色有些泛白，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小女儿异样，从第一次医院开始见面就隐隐有感觉了。
母亲第六感，往往精准得可怕。
在医院醒来第一次遇见时候，小女儿看向她眼神，是陌生，第一次看江淮生时候也是。
甚至，绵绵不认识经常来家里王秘书，连曾经喜欢得不行玩具都不知道是什么。
当初出了网络暴力那件事情之后，江淮生曾经带小女儿去看过心理医生，当时测试出来数据和今天，完全不一样。
但谁又会想到，一个四岁小孩会出现双重人格这种事情呢。
于此同时，小龙崽还并不知道人类父母把她当成了第二人格。
她睡得很沉，很沉。
沉到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座很大很大房子，比她现在住房子还要大，但是很冷。
小龙崽听见了熟悉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那种歇斯底里争吵过后，疲惫厌倦到了极点。
“江淮生，我们离婚吧。”
“行，女儿归我。”
“......好。”
小龙崽皱了皱眉，接着，她听见了小孩哭声。
咔哒。
推开门，小龙崽走进了一个特别大，特别梦幻屋子里。里面堆满了很多昂贵玩具，漂亮人偶娃娃，美丽公主裙，仙女棒，毛绒大熊......
可这些，都哄不好瑟缩在角落哭泣小孩。
那嗓音听着熟悉极了。
小龙崽眨眨眼，走过去，蹲下，果然看见了那张，和自己人类幼崽身体一样脸。
只不过面前小女孩留着长长小辫子，软软齐刘海，还穿着特别漂亮公主裙，
“嗷，你就是那两个人类崽崽呀？”
人类绵绵愣了愣，抬起头，露出湿湿红红眼睛，
小龙崽帮她擦擦眼泪，
“你好呀，我也叫绵绵，是一只两百岁红龙崽崽。”
“......诶？”
人类小女孩愣住，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短短头发，却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小孩，
“你是另外一个......绵绵？”
可人类小女孩又困惑地问，
“红龙崽崽是什么？”
这可有点难为小龙崽了，于是她拿过一张纸，用蜡笔在上面涂涂画画，最后画出了一个可可爱爱红色龙蛋。
“嗯你看，就是从这种蛋里出生，龙崽崽。”
小女孩没有注意到后面半句，而是重复了前面，
“......蛋？”
她愣了好半天，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抓住小龙崽手，眼里逐渐亮起来什么，
“你......你是我守护甜心吗？”
守护甜心是人类绵绵喜欢一部动画片，里面小孩会许愿，然后得到一个蛋，从蛋里孵化出来，就是另一个理想中自己。
所以人类绵绵逻辑是——
蛋里出生另一个绵绵=人类绵绵守护甜心
小龙崽：“......？”
她歪歪头，刚想问对方守护甜心是什么东西。结果小女孩却忽然拉住她手，眼里溺着期待，小心翼翼，和羡慕
“理想中绵绵，你是不是特别擅长.......得到爸爸妈妈爱啊？”
“如果是你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婚，妈妈也不会丢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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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床刚换了新被套,是可爱粉红色，上面还散落着许多极富童趣小图案，比如小星星，云朵，还有涂鸦小动物，
——那一看就是小女孩才会用东西。
“......”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是沈谬完全没有想到过。
当时在警察局门口，江绵绵邀请他一起回家时候,本来，他是想要拒绝。
但是拒绝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被江绵绵母亲揽住肩膀，硬生生推上了车。实际上卓晚舟力气不大,真正把少年硬推上车，其实是那个看似稚嫩柔弱小孩。
不知道是不是沈谬错觉，他感觉江绵绵好像溺了一次水之后，力气就变得越发大了。
从坐上车,到走进这座陌生小别墅中,甚至于现在,他看着卓晚舟亲手给换上全新被褥床套,沈谬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善意邀请，来到别人家。
想......逃走。
少年站在门口，无意识攥紧了指尖,一只脚尖向后,身体下意识做出了想要逃走动作。
就像是生活在阴暗角落生物,忽然有一天被人捧在手心见了阳光，这份突如其来温暖，让沈谬下意识想逃。
——逃回那间狭窄昏暗出租屋。
“不好意思，家里只有这种被套了。”
但，视线中女人标准手语打断了他思绪。
看着准备不是特别充足房间，卓晚舟露出了不好意思笑，
自从把绵绵从医院接回来了以后，他们没有住在原来大房子里，而是选了一栋离学校和医院更近小别墅住。
房子还算干净，只是没有很多日用品，卓晚舟刚带着小女儿来时候，添置大多数东西也都是紧着孩子。
因此，她自己只买了一床被褥，不过绵绵床上用品倒是买了好几套，都是些五颜六色，可可爱爱。正好有多余，也都是全新，便只能拿小女儿给沈谬来用。
“不......不必麻烦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谬看着对方眼里温柔笑意，头一次紧张到话都说不清楚了。
“抱歉，我......我还是......”
——回去吧。
然而这时候，卓晚舟却了拿了一身干净睡衣过来，在沈谬身上比划着。
她发现这个男孩子一直都穿着宽大到很不合身衣服，而且都已经是深秋了，也只是穿着两件单衣，也不知道是谁给买。
虽然牌子看着是挺贵，但既不合身，又不合时节，一看就很敷衍。
卓晚舟想到那天在医院看到少年父亲，那样下意识不分青红皂白，下意识地将所有错都归咎到自己孩子身上。甚至还要动手。
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到底是做母亲，卓晚舟看到沈谬时候，难免不生出几分怜惜。
更何况，沈宏才是十年前结婚，而沈谬今年都十三岁了，算不得什么小三孩子，只不过是那个男人不负责任，丢弃可怜小孩罢了。
【明明是大人错，却留给小孩来承担。真是......】
卓晚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举着衣服在少年身上比划着，动作很自然，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母亲为孩子挑选衣服模样。
但这样无比自然简单行为，却让沈谬浑身简直都僵硬得可怕。
太近了......
这样行为，太亲近了......
就好像，她不是江绵绵妈妈，而是......他。
就当沈谬想要后退避开她时候，卓晚舟却已经收了手。
“嗯，应该是合身，看来我眼光还不错。”
到底是做母亲，再加上女明星对服饰敏感度，多看了少年几眼，卓晚舟就估摸出了他大概穿尺寸，在警局时候就让助理买了送到家里去。
刚才比了比，应该差不多刚好。
“谢谢你今天救了绵绵，而且，我们还弄坏了你锁，所以就只能麻烦你，在这里将就住几天了。”
沈谬愣愣地看着她刚打完手语，下一秒，他怀里就被柔软睡衣塞了个满怀。
动作温柔，却强势。
少年根本推不掉。
虽然眼前女人总是一副温温柔柔模样，可行动和做出事情，简直跟江绵绵霸道如出一辙，根本不给人留有任何拒绝余地。
沈谬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他局促地站在原地，放也不是，抱着也不是。
然而这时候，卓晚舟却已经很自然地走开，又把助理送过来男孩衣服，一件一件整理好放进衣柜。
这些都是新，刚洗过烘干才送过来。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沈谬，后者浑身僵硬，直直地站在门口，唇线抿紧，微微低着头，因为过分紧张，脸上表情看着似乎有点凶。
不过已经见识过更加别扭前夫，卓晚舟一眼就看穿了少年只是在紧张，慌乱，以及，无措。
或许是曾经受到恶意太多，所以现在，才不知道要怎样接受别人好意。
卓晚舟当初怀孕时候，一直以为肚子里是个男孩儿，因为太闹腾了，而且肚子形状尖尖，她还特别喜欢吃酸东西。
虽然封建迷信不可信，但是当时怀孕期间，她还是喜欢偷偷看一些关于孩子性别预测。
当然是男是女都好，卓晚舟只是忍不住好奇她宝宝会是怎样模样。
不过她还是更期待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在娱乐圈混迹得越久，她越是感到这个社会对女性不公。
若是男孩，也许会活得稍微，稍微被这个不公平世界偏爱一点点。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卓晚舟还有第二个孩子话，先一步出生哥哥，就可以保护好妹妹。
漂亮妈妈想象过调皮捣蛋，但很勇敢小儿子，也想象过腼腆可爱但很贴心小女儿。
她还分别都准备好了很多东西，比如男孩可能会喜欢小皮球，高达玩具，或者什么激光小剑，也有小女孩喜欢小裙子，洋娃娃，毛绒玩具。
很多很多，买到家里都堆不下。
绵绵出生以后，卓晚舟确拥有了一个可爱柔软小棉袄，不过想象中帅气勇敢小男孩倒是没了。
回忆到此截断，这时候，卓晚舟叠着手里独属于男孩衣服，倒是恍惚间有了一个小儿子错觉。
大抵当了妈妈之后，总会对幼小孩子生出些怜爱之心，尤其是，当对方昨天还救过自己小女儿，还给绵绵做了饭。
从来没给女儿做过饭漂亮妈妈很是愧疚。
这份恩情，卓晚舟记在心底。
此刻，沈谬瞥了一眼在衣柜旁边叠衣服女人，又低头捏着手里柔软衣料，
他其实在电视上看过卓晚舟戏，这位过分漂亮国民影后热度很高，
大脑里理智清晰地告诉他，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应该跟这样家庭扯上什么联系。
他知道，像这种豪门世家最忌讳私生子一类人。原来江绵绵也是因为这一点讨厌他。
她说，他破坏了沈子宸家庭，还抢走了沈子宸爸爸。
破坏倒是真，抢走却是没有。
沈谬还记得那天，高慧敏气势汹汹找来样子，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母兽，凶狠又歇斯底里。
听说豪门正宫娘娘找上门来抓小三，当时整个老小区都沸腾起来了。就像是看什么天大热闹似，个个欢天喜地，争先恐后地跑来看。
沈谬还记得他们每一个人脸。
尤其是今晚在警局见到那些人，他们特别兴奋，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恨不得张扬到全世界去，眼里恶意和幸灾乐祸是那样地毫不掩饰。
“砰——”
腿上有什么软乎乎东西又黏了上来。
“小公主！”
抱住~
沈谬思绪被打断，低头，没有看见熟悉小黄帽，倒是看见了一只蓝色，毛绒绒小恐龙崽崽。
由于跑过来太快，身后小尾巴还在悠悠摆动着，尾巴尖尖上还坠着一颗小爱心。
可爱极了。
绵绵简直要开心得飞起来了，虽然金子还没回来，也只是暂时地把小公主抢回来几天。
但是！
但是今晚上她可以抱着小公主睡觉了耶！！！
虽然对江绵绵恶感减退了不少，但沈谬还是不太习惯这样亲近，于是他再次伸手将小孩从腿上拉下来。
现在，少年把小孩从腿上拉下来动作很是熟练，不过倒是没了从前那份冷漠，倒是多了几分不经意温柔。
这时候，绵绵瞧见了里面刚铺好被褥，软乎乎，毛绒绒，还有小星星图案。
——是跟她一样被子耶！
那肯定就是要一起睡觉觉了！
小龙崽立刻欢呼一声，哒哒哒跑到床边一下扑了上去。床垫很软，弹性也很好，小孩子又轻，她一下正面跳扑上去，还被弹起来了好几下。
小尾巴立刻也跟着摆来摆去。
像一只练习扑蝴蝶小奶猫。
卓晚舟被小女儿可爱坏了，但她还是放下手中正在叠衣服，走过去把绵绵抱下来，
“宝贝，这是哥哥床铺，不可以乱动哟。”
“？”
小龙崽眼睛睁得大大，懵了几秒，
“可是，这是绵绵被套呀，晚上我们难道不是一起睡吗？”
前面还好，后面半句倒是让漂亮妈妈愣住。
“绵绵是.......想跟哥哥一起睡？”
小女儿生下来基本上都是她和月嫂在带，都是睡摇篮，一岁时候，卓晚舟复出，小孩大部分时间都是江淮生和保姆带了。
因此，绵绵很早很早就分床了，要么是一个人睡，要么有时候，会撒娇说想跟妈妈睡一晚。
但那都是离婚之前事了，很久远。
离婚之后，卓晚舟连抱女儿一下都难，更别提和绵绵一起睡。因此，她还是头一次，见小女儿这么兴奋期待地想要和一个男孩儿睡觉。
当然，小孩子不可能会有什么特别想法，只是单纯喜欢。但是到底男女有别，绵绵四岁了，做母亲，应该需要教导一些性别意识和自我保护意识了。
不过卓晚舟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直接说男女有别之类话，因为沈谬还在旁边。
虽然那孩子听不见，但或多或少，还是会感觉到她们有一些介意。
经过短暂接触，卓晚舟知道那孩子敏感很，因此她什么都没提，只是对小女儿说，
“那，绵绵如果想跟哥哥一起睡话，先得问问哥哥同不同意呀？”
“嗷？”
小龙崽眨眨眼，觉得有些道理。
毕竟她连一块金子都没有，是一只身无分金龙。
“那好叭~”
卓晚舟看着这只小恐龙崽崽点点头，又“哒哒哒——”地跑到沈谬身边去，笨拙可爱地比划着她刚才教过手语。
【......今晚一起睡？】
意料之中，少年垂着眸子，轻轻摇头。
江绵绵还小，没有性别意识，也不懂事，可沈谬已经十三岁了，心智尤其早熟，性别意识更是早早就有。
更何况，他连小孩触碰都觉得紧张无措，更何况在她家里，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上次在医院，也不过只是一个意外。
如果不是因为出租屋锁坏了，沈家也不想回，又被强行拉来这里，沈谬是不会留下。
他只会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就走了。
“啊......”
【——被拒绝了】
可爱小恐龙立刻耷拉了脑袋，小尾巴蔫蔫垂在地上，连背影都变得委屈巴巴。
卓晚舟只能去把女儿抱起来，
“好了宝贝，哥哥要洗澡然后休息了，我们也去乖乖睡觉好不好？”
“呜......”
绵绵趴在漂亮妈妈肩膀上，脑袋上仿佛顶了一朵小乌云。
卓晚舟只能一边哄孩子，一边走出去，只是刚要带上门时候，趴在肩膀上绵绵却突然直起身，伸出爪爪抵住门，
“等一下！”
这样行为不仅让卓晚舟愣了一秒，就连屋子里沈谬也诧异地抬眸看过来。
“小公主~”
只见小孩伸出一只中指点在下巴，掌心又在额角挥挥，
这个手语意思是“哥哥”
因为每次妈妈都把小公主翻译成哥哥，因此绵绵到现在都以为，这个手势是小公主意思。
接着，绵绵并拢爪爪，四指从张开到合拢，平举在下巴，最终下沉到胸口。
“晚安呀~”
小龙崽知道在人类习惯中，亲近人是会互道晚安，于是跟妈妈特地学了这个。
小孩弯弯眼睛，软软笑容像是一罐融化了砂糖。
沈谬愣了几秒，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涟漪在心底泛滥，他低头，好半天才轻轻应了一声，
“......谢谢。”
小龙崽迷惑歪头，按道理来说，问候晚安得到回应也应该是晚安才对，可为什么小公主要和她说谢谢？
不过绵绵没有机会再问，因为接着她就被漂亮妈妈抱去洗澡刷牙，然后按到被窝里睡觉。
“宝贝晚安。”
“安安~”
小龙崽窝在被子里，现在都凌晨两点了，她确实困了，奶音都糊糊。
卓晚舟吻了吻小女儿额头，然后关灯，退了出去。
关上门，一回头就看见男人站在阳台外背影，指尖夹着一支快燃尽烟头。
自她怀孕开始，江淮生就戒烟了，不过离婚后，就又开始吸了。
卓晚舟走过去，敲了敲阳台玻璃门。男人动作一顿，把烟捻熄。
哗啦——
玻璃门被拉上，美丽前妻站在了他身边。
“两个孩子都睡了？”
“嗯，刚睡。”
卓晚舟瞥了一眼前夫手背上擦伤，那是今晚揍人时候弄，不过她也就看了两眼，什么也没做。
离异夫妻，自然是要保持一点距离。
繁华都市，远处夜景十分美丽，只是深秋夜风有些冷。
两人沉默了许久，卓晚舟忍不住双手环胸擦了擦臂膀，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白天医生话......你怎么想？”
“......”
江淮生瞥了她一眼，眉心折出细微痕迹。
“换个地方说吧，免得绵绵又听见了。”
【......又。】
卓晚舟呼吸一滞，她闭了闭眼，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他们两人在阳台崩溃大吵，将彼此伤得鲜血淋漓。本以为绵绵已经睡着了，结果刚一怒之下说出离婚，一回头，小孩就站在身后。
也不知道绵绵听见了多少，当时她才三岁多一点，比现在还要小。
当时，小女儿不说话，也不闹，只是呆呆地望着父母，小脸苍白，眼眶湿红，
豆大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
卓晚舟深吸一口气，没有异议地跟上前夫脚步。他们走进主卧，关上门，反锁。
因为她睡眠不太好，对环境要求很高，因此他们买下房子中，所有主卧都装了很好隔音。
江淮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医生说，目前还不能百分百确定是双重人格，但绵绵身上异常，很可能与创伤□□件或者应激经历密切相关。”
“......创伤。”
卓晚舟唇色有些泛白，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小女儿异样，从第一次医院开始见面就隐隐有感觉了。
母亲第六感，往往精准得可怕。
在医院醒来第一次遇见时候，小女儿看向她眼神，是陌生，第一次看江淮生时候也是。
甚至，绵绵不认识经常来家里王秘书，连曾经喜欢得不行玩具都不知道是什么。
当初出了网络暴力那件事情之后，江淮生曾经带小女儿去看过心理医生，当时测试出来数据和今天，完全不一样。
但谁又会想到，一个四岁小孩会出现双重人格这种事情呢。
于此同时，小龙崽还并不知道人类父母把她当成了第二人格。
她睡得很沉，很沉。
沉到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座很大很大房子，比她现在住房子还要大，但是很冷。
小龙崽听见了熟悉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那种歇斯底里争吵过后，疲惫厌倦到了极点。
“江淮生，我们离婚吧。”
“行，女儿归我。”
“......好。”
小龙崽皱了皱眉，接着，她听见了小孩哭声。
咔哒。
推开门，小龙崽走进了一个特别大，特别梦幻屋子里。里面堆满了很多昂贵玩具，漂亮人偶娃娃，美丽公主裙，仙女棒，毛绒大熊......
可这些，都哄不好瑟缩在角落哭泣小孩。
那嗓音听着熟悉极了。
小龙崽眨眨眼，走过去，蹲下，果然看见了那张，和自己人类幼崽身体一样脸。
只不过面前小女孩留着长长小辫子，软软齐刘海，还穿着特别漂亮公主裙，
“嗷，你就是那两个人类崽崽呀？”
人类绵绵愣了愣，抬起头，露出湿湿红红眼睛，
小龙崽帮她擦擦眼泪，
“你好呀，我也叫绵绵，是一只两百岁红龙崽崽。”
“......诶？”
人类小女孩愣住，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短短头发，却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小孩，
“你是另外一个......绵绵？”
可人类小女孩又困惑地问，
“红龙崽崽是什么？”
这可有点难为小龙崽了，于是她拿过一张纸，用蜡笔在上面涂涂画画，最后画出了一个可可爱爱红色龙蛋。
“嗯你看，就是从这种蛋里出生，龙崽崽。”
小女孩没有注意到后面半句，而是重复了前面，
“......蛋？”
她愣了好半天，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抓住小龙崽手，眼里逐渐亮起来什么，
“你......你是我守护甜心吗？”
守护甜心是人类绵绵喜欢一部动画片，里面小孩会许愿，然后得到一个蛋，从蛋里孵化出来，就是另一个理想中自己。
所以人类绵绵逻辑是——
蛋里出生另一个绵绵=人类绵绵守护甜心
小龙崽：“......？”
她歪歪头，刚想问对方守护甜心是什么东西。结果小女孩却忽然拉住她手，眼里溺着期待，小心翼翼，和羡慕
“理想中绵绵，你是不是特别擅长.......得到爸爸妈妈爱啊？”
“如果是你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婚，妈妈也不会丢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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