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兄弟」 1W6_型月,但恶贯满盈模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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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兄弟」 1W6

  轻柔的海浪,一层层地拍击在岸沿上。

  凯妮斯、阿塔兰忒,还有美狄亚。

  三位或是丰腴、或是狂野、或是赧然的美人,皆带着不太雅观的姿势,香甜地酣睡在了宽广的大床之上。

  少女们的檀口嘴角,挂着一缕不知道是不是涎水的晶莹丝线。身上原本崭新出厂的装扮,皆是一片凌乱,充满了各种引人浮想联翩的战损,柔嫩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殷红的痕迹。

  黑发少年倚靠着绵软的后枕,坐在少女们有如八爪鱼那般缠抱的中间,抚摸着她们柔顺的发丝,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逐渐淡漠的心房间,难得地升腾起一股充盈般的喜悦。

  却仿佛毒药那般,麻痹着苏树的心。

  “......我想平静地活下去,不仅为了我背负的仇恨,也为了我所羁绊的你们。

  “可惜我......不能停下来啊。”

  话声虚渺地自言自语着。

  少年的目光,缓缓瞥过少女们恬静而安详的睡颜。

  凯妮斯一向睡得最香,因为她往往是体力消耗得最剧烈的那一个。

  阿塔兰忒抱紧了湿黏的枕头,缩成了一团,嗅闻着那样令她安心的味道,嘴里似乎还呢喃着什么女神对不起之类的梦话。

  小魔女美狄亚嘴角微微翘起,嗦着自己白皙的指尖,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美梦——作为头一次加入开发者大会的新人,她昨晚也是受到照顾得最多的那一个。

  希冀着时光冻结在这一刻,那么该有多好。

  少年的贤王眼睑低垂。

  可惜,苏树不能停下来。

  再多这样度过几年,或许他的苦痛都会为之抚平,都舍不得抛弃一切去复仇了。

  但......只能是他,只能是苏树。

  他不想重现奎托斯的命运,那就只能在修罗道上不断前进,强大到,令奥林匹斯都要在他的剑下为之颤抖。

  披拂上了那凌乱的白袍,苏树轻柔地挣脱了她们的缠抱,踏着寝宫那被阳光浸润得稍显温暖的地面,一路走到了鲜花缭乱盛开的庭院中。

  他低垂下视线,俯瞰自己治下的这座城邦,围绕着那一座高耸的地狱之门,斯巴达已经被经营成了希腊大地的铁壁。

  每天都有上千的人口涌入,每天都有止不尽的船舶往来、繁茂的贸易。

  斯巴达的一切,都那样欣欣向荣地发展着。

  但......还不够。

  苏树微微曲张着自己的五指。

  空气被他的掌心,积压得发出了一阵尖啸与爆鸣。

  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极限到底有多强,因为筋力这一项的面板,已经达到了作为人的极限——他也很久没有全力施展过了。

  而且

  “亚托克斯,你也察觉到了吧。”

  缄默地问询着。

  嘶哑的话声,在苏树心底缓缓荡漾了起来。

  “啊......没错,你提升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单凭赫拉克勒斯和地狱那些蛆虫的陪练,你快要到达一个阶段的极限了。”

  身怀限制器的苏树,理论上来讲,力量是没有极限的。

  但......很可惜,半年过去了——他又失去了,那种能够酣畅淋漓进行厮杀的对手。

  赫勒克勒斯如今的陪练,除非大英雄完全挣脱束锢、陷入彻底的狂化、并解放自己的所有试炼——那样以杀死对方为前提,彼此进行最惨烈的厮杀。

  不然,若只是常态的赫拉克勒斯,即便已经被苏树赐福成了冠军神选,实力比之前拔升了好几倍有余。

  也已经,没有办法让如今的苏树陷入苦战了。

  苏树还得收着自己的气力,以免真的伤到赫拉克勒斯,他们是陪练又不是真的厮杀。

  名为大英雄的木桩,令人唏嘘地退版本了。

  然而,即便是在地狱的征伐,同样也很难再有能令苏树酣畅一战的敌人。

  理论上

  「死亡」、「黑暗」、「未知」、「坠落」

  地狱据说存在着最为恐怖的、蕴含在生物本能之中,代表着那最为根源性恐惧的诸位恶魔,是笼罩在所有人类的心头梦魇。

  但,在一百多年来漫长的争斗史中,这些根源性恶魔从来没有露过面——以至于让人怀疑,祂们根本就不存在。

  亦或者说。

  越强大的恶魔,其智慧便越接近人类——这般存在,其理智已经和常人无异,祂们当然懂得思考,而权衡利弊。

  战争之恶魔,也偃旗息鼓,在这半年没有再现过身。

  简而言之。

  能找到的木桩,都快要被苏树给刷爆了,但还难勉强够得上机神的坎。

  对于凡人、即便是半神的世界来说

  ——他已经有些,「太强了」。

  除非他前往地狱的最深处,那般名为冥界之地,或许能够找到令人心潮澎湃的强敌,但苏树当然不可能丢下斯巴达。

  阿瑞斯那臭傻逼,苏树已经给她立起了黑发●乳美少女的神像,天天让人祷告传教,还制作了各种等身人偶发放给了教众,对祂施以终极侮辱——但这位前战神,居然连神谕也不再显现一下!

  好家伙,你是真会缩卵。

  苏树在梦中问雅典娜,询问维吉尔和阿瑞斯的状况。

  那位支配女神,也根本不回答任何的问题,只是诡秘地微笑着,说着她怀上了,那样令人啼笑皆非的话。

  “我虽然没能支配你,克雷多斯。”

  橘发的女神,在梦中轻柔地微笑着,轻轻抚按着自己的小腹。

  “但我从你这里,获得了你炽热的「心」哦。”

  只能说,雅典娜的确很会恶心人。

  坏女人的这幅姿态,这快把苏树给弄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身怀信仰之力的他,已经能够稍稍抵挡对方那畸诡的支配能力,如今不借助穿胸的痛觉,也可以自由地在梦中上下线。

  “滚。”

  问不出来情报,他就直接把雅典娜今晚的网线给踹了。

  可惜复仇三女神的梦魇,似乎直接作用于灵魂之上,依旧每晚挥之不去。让苏树在每晚的梦中,望着列奥尼达斯和密里涅一次次被杀死。

  他都快已经对此麻木了。

  或者说,那样磅礴的怒火,全都堆积酝酿在了心底。

  斯巴达在繁荣地发展,但他这位斯巴达之王的力量提升,逐渐变得有些凝滞了起来。

  所以。

  苏树必须寻找另外的,提升实力的方式。

  “是时候开动你的惊世智慧了,克雷多斯......”

  亚托克斯戏谑地低笑着。

  “上一次,你的惊世智慧的确令我感受到了震撼,这一次的瓶颈,你又还能整出些什么大活儿呢?来,让我看看——”

  这个问题,苏树其实早就思考了很久了。

  现在,整片希腊大地拥簇着克雷多斯勇气之神的声名,导致他的魔力都快要爆涌而出,收纳不下,平常都是亚托克斯在帮着吞噬。

  时机上,差不多也已经成熟。

  于是,苏树不假思索便道。

  “上改装吧。”

  “改装↗?”

  亚托克斯饶有兴致。

  “什么改装?”

  “人单纯的血肉驱动,终归效率还是太过低下了啊,亚托克斯......我从短暂的人生中发觉了这样的事——越是锻炼修行,就越会发现,人类肉体的运转效率,是存在某种极限的。”

  “......哦?”

  听闻着这样的宣言。

  身为游星尖兵的亚托克斯,万分愉悦地笑了起来。

  果然,这小子

  简直每次,都能带给它无穷的惊喜!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克雷多斯?”

  面对这个问题。

  苏树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答道。

  “我不做人了,亚托克斯!”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亚托克斯嘶哑地大笑了起来。

  “明白了,血肉之躯难以战胜奥林匹斯诸神,所以,你要把自己改装成机神?

  “我的游星纹章里,的确也有霸天的机神形态!但,那必须得先连接上主机终端才行

  “不过,你要改装的话,我可以给予你深度的指导。

  “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血肉苦弱......来加入机械飞升的阵营吧!你说不定可以成为我的同胞,克雷多斯!”

  它激昂地怒吼着。

  然而

  “机械飞升?”苏树啧了一声,“狗都不选!”

  “......啊↗↘?”

  “动动你并不存在的脑子,亚托克斯......机械飞升?拿机神的科技树去打机神?祂们可以用自己丰富的经验,轻易地拿捏到我的弱点。”

  打不过就加入。

  这句话,放在这儿没这么好使。

  因为,版本红利已经被前人吃完了。

  相当于原本大专的职位,如今都开始要求985本硕,现在苏树加入,只有残羹剩饭。

  这只是理由之一。

  更重要的原因是——苏树有限制器的傍身,他当然不可能舍弃自己克雷多斯的肉身,机械的纯度,实在是太低了。

  “所以......”

  幽邃如墨的发丝,在风中披散了开来。

  伫立在山巅的王庭,少年的贤王微笑着道。

  “血肉苦弱,灵能飞升啊。”

  他如今持有的魔力与信仰之力,简直就像是昨晚小魔女泡芙里的奶油,多得快要满溢出来了。

  这样现成的能源,比他去追寻机械飞升的改装要实际多了,可不能浪费了啊。

  他平时作战,基本只依靠魔力放出、肉体力量、以及亚托克斯的大灭形态,便能够扫除绝大部分敌人。

  苏树一直在思考。

  ——这些冗余的魔力,究竟要用来构筑怎样的魔术,或是制造怎样的礼装,才能最为高效地利用起来?

  魔力的运用。

  这也是他在时钟塔,最为专研的课题。

  「斯安威斯坦」,便是产出的成果之一。

  现在,苏树要试着给出那个答案了。

  这正是他,从诸位磁场颠佬身上所获得的灵感。

  “人体血管的流淌、内脏的蠕动、肌肉的屈张与收缩——肉体的发力依靠着各种激素和新陈代谢,转换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了。”

  黑发少年屈张着自己的五指。

  颠佬武神,有磁场。

  克雷多斯,有信仰。

  在亚托克斯,那几近凝滞的目光中。

  苏树微笑着,轻声说。

  “我要用魔力,替代我所有肉体的力量。”

  如今的苏树,已经非常清楚——型月世界的法则,都是被「星之锚」给固定在地表上的,就像是一层薄薄的布那样。

  但,这些所谓被锚定的法则,他已经想明白了,应该是「神秘侧的法则」,而绝非「物理侧的法则」。

  如果物理规律,同样也是被星之锚固定在地表上的,会随着时代发生改变的话——那么,便无法解释型月世界中,在太阳系空间上均匀的光速。

  太阳系的光速,如果和地球的光速不一致,那么就会在地表形成肉眼都能观测到的,一层耀眼的「光膜」。

  然而,这样的现象并未出现。

  所以,至少太阳系之内,物理法则应该都是均匀的。

  即便是型月世界,也必定存在着「引力」、「电磁力」、「强相互作用力」和「弱相互作用力」,这宇宙间的四大基本力。

  人类依靠肉体,所能爆发出来的所有力量,本质上,都是四大基本力之一的「电磁力」。

  假若能够摆脱肌肉的限制,依靠纯粹的魔力去推动身躯——那么,只要魔力足够强大,苏树肉体的力量,便能无穷无尽地向上提升!

  仔细阐述完了自己的思路。

  他微笑着做出了总结。

  “这一门魔术礼装,我将其命名为——「魔力推动」。”

  这样如同疯子般的构想。

  让亚托克斯,再度爆发出了汹涌猛烈的狂笑声!

  “有趣,克雷多斯!太棒了!不愧是惊世的智慧!你这家伙,真的是太有趣了!

  “不,「疯子」这个词根本都不足以形容你,我欣赏!我宠爱!我真是太喜欢你这个小怪物了——!”

  “别惊世智慧,别喜欢了嗷,恶心心。”

  苏树抚按着胸口的眼球,微笑道。

  “我需要你的协助,亚托克斯。”

  苏树很清楚,自己算不上什么天才,也根本没有什么惊世智慧。

  名存奸险天数变,狗驴岂能称战神?

  他只是站在了自己前世经验的肩膀上,有着无数作品的力量体系可供参考罢了。

  苏树自认为,自己最多算是一个......精擅于学习的人。

  知识,固然重要。

  但,自我学习的能力,才是二十多年以来的现代教育,带给他最宝贵的财富。

  “先别兴奋太早,亚托克斯,这还只是一个思路罢了。”

  苏树稍稍泼了一盆冷水。

  没错。

  听上去很美好,但要达成这一门「魔力推动」的礼装,难度堪称是匪夷所思。

  即便是神代,堪比神灵般庞大的魔力也是最基本的要求,苏树足足攒了半年的信仰才敢开始启动尝试——换成现代,光是真以太的魔力源就够头疼的。

  而且,人类的肉身,这么多截然不同的功能。

  心肝肺腑,每一寸血管、每一条肌肉

  即便不算大脑神经的运转,各种各样的肉身参数堆积起来,也堪称是天文数字般的数据量,而这——全都要求苏树,用魔力去进行最为精细的替代。

  不然,他的肉身很有可能会直接崩溃开来。

  这需要极其庞大的算力。

  所以说,这样的计算量

  “便交给你的游星核心了,亚托克斯。”

  构想这一门礼装时,苏树便早已经考虑到了施行起来的诸般难点。

  他自己的计算力,不足以支撑这具身体的魔力推动,但亚托克斯说不定可以。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闻言。

  亚托克斯低沉地笑了起来。

  “......哼↘,原来你早就准备压榨我了,克雷多斯,我尽力尝试吧。”

  少年的贤王,伫立在这山巅的王庭,一头魔力构成的幽邃黑发,在风中微微披散着,散发着汲人的暗芒。

  他的身后,一双柔软的手腕伸了过来,为他披拂上了一件魔兽皮毛鞣制的大氅。

  苏树抬起手,捏住了阿塔兰忒的手心。

  “我不冷。”

  不必去看,他也能够通过触感、脚步甚至呼吸,判断出是自己哪位妻子。

  猎人的公主,感官一向最为敏锐。

  “知道您不冷,但不妨碍我给您披上。”

  猫咪的吐息,在耳畔搔拂得他有些酥麻。

  “为什么不睡了,殿下。晨间运动呢?最近没有政务要您缠忙吧......”

  “......当然。”

  少年的贤王笑了笑,回身凝望向了阿塔兰忒那薄绿色的眸子。

  “你们最让我缠忙了。”

  望着那深赭色的瞳孔。

  猫咪凑上去,吻了吻王的嘴唇,精致的琼鼻微微嗅着,闻着他身上让自己灼热的气温。

  扭动的尾巴,在身后摇曳晃荡。

  “只觉得永远都待不够呢,想要彻底占据殿下您,但这种自私的想法,又觉得很羞愧。

  “您是斯巴达的王,您的重担不允许您有什么闲暇的空隙,明明我们在拖累您吧,如果没有我们,您晚上的休憩会变得更香甜吧。”

  能给自己披衣物,还说起床的情话,苏树很感动,但如果塔喵的手不握来握去就更好了。

  “我美丽的阿塔兰忒小姐,您是怎么做到一边说这么好听,一边不安分地摸我的?”

  阿塔兰忒纤细的指尖,不安分地在少年的白袍内游走了起来,撩动着昂然的心弦。

  昨晚关照着美狄亚,她是最没有被喂饱的那一个。

  “不是猫,是捕食您的狮子,是凶猛的万兽之王。”

  “但表现得,和猫咪差不太多。”

  苏树揪住了她的尾巴,引得她身子一阵酥软地颤栗起来。

  “嗯哼......!呼......呼......啊哈——”

  明明是来披衣服的。

  阿塔兰忒,却把自己也给披上去了。

  “......那猫咪这么多年的誓言,全坏在您身上了,殿下。”

  “那,我把阿尔忒弥斯请下来,让你当面给她赔个不是?”

  “我可没有违背,我只想......一辈子当您的猫。”

  银发的猫咪,厮磨着少年贤王的耳畔,软绵绵地喘息着。

  “锁死......阿塔兰忒吧。”

  放置着各种精密仪器、有如手术室那般,却显得更为科幻感的空间中。

  银发的、带着兜帽的医生,浏览了片刻手上的魔术纹板,微微拂胸行礼,将其呈递给了黑发的少年。

  “您全部的身体数据,都在这里了,克雷多斯殿下。”

  即便是阿波罗之子,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

  面对苏树所提出来的构想,也不由得感到了十足的震撼。

  这里正是苏树,斥巨资给他修筑起来的研究院。

  各种神代挖掘出来的器件设施,不要钱地往这里搬运,如今阿斯克勒庇俄斯带领着学徒们,负责管理整个斯巴达的医学研究和伤患护理。

  “按照您「魔力推动」的构想,您要用魔力接管身体的运转,那您的身体需要字面意思上......先死去一次——这实在太危险了,我强烈不建议您直接尝试接管全身。

  “人体是非常精密的系统,稍出差池,您有可能会直接瘫痪、神经系统紊乱,像是阿尔喀德斯那般,语言系统出现障碍都只是小事。

  “这要求非常高的算力,所以,我推荐您先从手臂,甚至一根手指开始尝试接管。”

  面对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建议。

  苏树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会有事,你放心......没有那个时间余裕去慢慢试了。”

  一个月过去了。

  配合着医神的检测,苏树已经给亚托克斯传递好了自己所有的身体参数。

  即便出了什么差池,亚托克斯也会把他救回来,虽然没脑子,但它很可靠。

  “啊......我的确很可靠没错,前面那句话可以省略。”

  殿下,您究竟在急什么?

  望着眼前的黑发少年,阿斯克勒庇俄斯很想这样问,但他憋住了。

  知道得越多,越不幸福。

  不该问的,最好别问。

  面对苏树的决然,医神也不好再劝,只能点头。

  “您务必注意。”

  「魔力推动」要接管全身,就得先把原来的电磁力给散掉。

  这等于主动停止自己的心跳、血液、诸般内脏的运行,正如阿斯克勒庇俄斯所述——让自己彻底死去一次。

  躺在了监控的手术台上,浑身连接上了各种管线,苏树长吁出了一口气,缓缓闭阖上了双眼。

  以魔力的流动代替了感官,他内视起了自己身体内部的状况。

  心肝肺腑、诸般器官乃至于骨骼与肌肉

  强健得不像话的这具身体,心脏炽烈地如擂鼓跳动,血液的澎湃更似是海潮汹涌。

  这段时间的适应与调整,让苏树对于这具身躯的掌控力几近完美。

  “亚托克斯......”

  “准备好了,放心吧。”

  听闻着,心底那让人安心的嘶哑嗓声。

  苏树深呼吸了一下,开始以强硬的意志,主动截断了自己身体的运行。

  手术室内,监控仪器上的光芒缓缓黯淡,各项生命活动的参数开始犹如峰落那般,开始向下迅速地跌坠。

  阿斯克勒庇俄斯紧张地注视着苏树的身躯,仿佛呼吸都变得同样停滞。

  生命力,越来越微弱。

  仅仅十几秒不到的功夫,苏树的整具身躯,已经彻底停止了活动,整个人僵硬得像是一具尸体。

  “嘟——”

  仪器的面板上,蔓延出了完全水平的线条。

  他死了。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室内的气氛,如水银般凝滞。

  阿斯克勒庇俄斯无比艰难地呼吸着。

  他的手,已经颤抖伸向了自己的蛇杖。

  如果一分钟过后,苏树还没有醒过来,他就会立刻开始施以急救,但那时......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半分钟过去了。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白发青年一咬牙,猛地捏住了自己的法杖,缠盘的蛇形蔓延出了一阵青光——如果苏树出了什么问题,他没法向整个斯巴达交代。

  阿斯克勒庇俄斯,正准备释放最高强度的治疗。

  咚。

  房间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蓦然震动了一下,晃荡得他虎口发麻。

  那是......心跳声。

  在医神,那有些凝滞的目光中。

  “!”

  所有监测着苏树状态的仪器,陡然数据一瞬间暴涨而起,发出了一阵连绵而刺耳的警报。

  咔哒——

  管线,开始颤抖着自发脱落。

  一阵崭新的、猛烈的、犹如开辟宇宙般的狂暴力量,在那具毫无反应般的身躯中,缓缓充盈而起。

  令人心悸的气场,徐徐荡漾。

  五脏六腑在魔力的推动下,开始屈张、收缩、扩散。

  随着苏树开始呼吸,猛烈的无形之物填充肺叶,手术室内仿佛被风暴搅动,器材开始一阵晃荡——

  「鲜活感」。

  重新自黑发少年的身躯上,慢慢流淌开来。

  伴随着让人窒息的、震颤大地般的喘气声。

  苏树撑着手术台,缓缓地、一寸寸地坐了起来,手掌在按压的地方直接陷入了一道指印。

  “内脏运行正常。”

  “神经运行正常。”

  “肌肉群停止活动。”

  “克雷多斯......你感觉怎么样?”

  亚托克斯的嗓声,在心头缓缓响起。

  “很......奇妙。很,强大——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地好。

  “同时也有些......不习惯。”

  苏树表情僵硬地屈张着五指。

  这个状态下,他仍旧拥有正常的、甚至比以前敏锐得多的感官。

  但,他此时此刻的一切身体活动,都被亚托克斯的游星核心所彻底接管,被核心磅礴的算力指挥着魔力,取代了他整具躯体的运行。

  换言之,他想要做什么,不再需要所谓的「肌肉本能」。

  而只需要「想」,就可以了。

  思维念头传递到游星核心,身体便会做出相应的反应。

  这样的状况下,若想要彻底接管苏树的身体,亚托克斯根本就不必费吹灰之力。

  但,苏树就是放心地将计算权交给了它。

  如果连亚托克斯都无法信任,那,在这片希腊大地上,苏树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能信任的对象了。

  在阿斯克勒庇俄斯,那无比惊异的目光中、

  黑发的少年,撑着手术台,缓缓转过身躯,以一种无比僵硬的动作,想要踏下来脚步。

  旋即,他一个踉跄,向着地面摔倒了过去。

  辉煌的魔剑浮现在了苏树的手中,噗嗤贯入地面,支撑住了他的身躯。

  只需念头一动。

  身体便会自动做出反应。

  不需要再指挥肌肉。

  而是......「想象」着魔力的流淌。

  “离我,远一点,阿斯克勒,庇俄斯。”

  以声带的震荡,吐出了顿挫的话语。

  适应着这般状态。

  苏树僵硬地迈开了脚步。

  第一步,还跌跌撞撞,把地面给踏出了一道深坑。

  第二步,便显得稳健了许多。

  第三步、第四步......他已经踉跄地行走了起来。

  一分钟后。

  阿斯克勒庇俄斯震撼地望着室内的一片狼藉,苏树已经如正常人那般,四处直立行走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

  他已经能够尝试着抓握住一件物品,而不将其碾碎为一滩齑粉。

  三天后。

  苏树伫立在海岸旁,这是他特地挑选出来的、距离城邦很远、且滨海的一片空旷的空地。

  阿尔戈的英雄们,带着震撼的目光,伫立在了他身后的远方,望着那位少年贤王......在对着大海挥拳。

  双腿弯曲、重心降下、挥出拳头

  明明是一个无比简单的动作。

  苏树却做得无比缓慢、无比认真。

  好像,他是在第一次学习怎么扎马步,怎么挥拳发力那样。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正是第一次,在以魔力推动的境界下,学习如何挥拳。

  苏树的周围,遍布着各种犹如陨石轰击出的巨大坑洞,直看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殿下他......”

  伊阿宋,吞咽了一口唾沫。

  “在这里练了多久了?”

  “五百一十四拳。”

  赫拉克勒斯低声说着,他如今的狂化诅咒被苏树冲淡,言谈已经顺畅了许多。

  “我看着克雷多斯,一共挥了五百一十四拳。

  “一开始,他还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这样说着。

  大英雄抬起手,指向了海滨旁边,那座被削掉一半的小山。

  “现在......已经跟正常人无异了。”

  苏树轻轻击出了一拳。

  没有任何事发生。

  “很好......”

  行走、抓握、挥拳。

  练习到此刻,他差不多已经掌握了这具身躯的基本活动。

  魔力推动的境界,异常强大没错,但消耗同样也极其剧烈。

  即便有着信仰之力的傍身,苏树平时也必须控制好力道,不然过分地出力,很有可能会危及到他自己的性命。

  其他城邦居民的性命,乃至于自己妻子们的性命,那就更不必提了。

  “接下来......是尝试全力的一击,亚托克斯。”

  “放心。”

  亚托克斯慵懒的话声传荡了开来。

  “你顶得住,我就顶得住。”

  “那么......要上了。”

  苏树回过头,张了张口,震荡的声带便发出了大喝声。

  “麻烦大家,再退后一百米!”

  赫勒克勒斯一只手提着伊阿宋,一只手架起了阿斯克勒庇俄斯,脖子上骑着双子,往后方的山崖跳了上去。

  小魔女美狄亚挥舞着法杖,便带起剩余的女眷们,优雅地向上漂浮而去。

  飞浮在半空,银发美人呜咽地捏着阿塔兰忒的脸。

  “我不能接受啊,我没办法接受!塔喵......呜呜呜——

  “本来上个月,殿下就没怎么回王宫,我都快憋坏了,现在又要来......”

  阿塔兰忒抿了抿嘴唇,赧然地撑开了凯妮斯的手。

  烦死了,她也憋得厉害着呢。

  “殿下说了,一个月内不许侍寝。”

  “你杀我吧!塔喵!你杀了我!”

  “你太弱了,要是你强一点,殿下还有这样的顾虑吗?”

  “这世界上,除了奥林匹斯的女神,谁能承受得住殿下那般猛烈,大地母神盖娅都要开个洞了!”

  “知道那不就得了,闭嘴......”

  听着姐妹们的对话。

  小魔女美狄亚幽幽叹了一口气。

  凯妮斯和阿塔兰忒,至少尝了半年有余的肉味,而她,才是吃肉吃得最少的那个呢。

  导致这个月,小魔女都只能拎着殿下穿过的衣物,自我发电

  望着众人,都退避到了海岸的山崖上。

  苏树便回过了头,面朝向了大海。

  他,缓缓地开始下蹲。

  腿部的肌肉群,并没有任何发力。

  但,汹涌的、乃至于狂暴的力道,已经在真以太魔力的推动下,自他的足底倾泻爆涌而出,轰击向了身下的地面。

  嘭——!

  大地开裂、地面震荡,犹如海浪那般的波纹四面扩散开来,地底大块大块的岩层直接瞬间爆裂,凸起,像是刹那升浮起了一朵崎岖的岩土之花。

  弥漫的烟尘中。

  苏树第一次倾尽全力地,朝着自己的前方,挥出了一拳。

  刹那间。

  天地无声。

  紧接着的是……

  ——轰!

  震颤耳膜的轰鸣,爆涌宣泄。

  汹涌的海水,朝着两侧激荡排开,形成了剧烈的海啸。

  苏树倾注全力的一击,犹如飓风吹削那般,撕裂了海面,撕裂了天空。

  空气被无可抵御的狂暴骤地一层层挤压,气爆所形成的一条白线飞速向前贯穿,在阿尔戈所有人的注目之中——这一拳的力道连绵贯穿出了至少数万米以外,在那极遥远的海面爆破了开来,炸起了一簇巨大无比的浪花。

  伫立在海岸边的山崖之上。

  所有人只觉得自己的耳畔一阵嗡鸣,脑浆晃荡着,像是被炸弹碾过了思维。

  望着那爱奥尼亚海面上,朝两侧汹涌排开的,滔天的巨浪,绵延了数百米,才终于得以势头平息。

  阿尔戈号,除了赫拉克勒斯以外的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仿佛能塞下一枚金苹果。

  灼热飘荡的焰色魔力,在全身缓缓消褪殆尽。

  伫立在巨坑中,苏树长吁出了一口气。

  望着眼前的,这气势分海的一拳。

  曾来自战争之恶魔的、令得他家破人亡的那一击。

  如今的克雷多斯,已经可以回敬回去了。

  「你熟悉着自己魔力推动的境界,在信仰之力的磅礴汇聚下,你的魔力越强盛,力量便越强大——你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的锻炼了。」

  「但,身躯的血肉仍旧束锢着你的上限,所以你无比渴求着能够为之一战的对手,限制器的每一次松动,都会使得你的实力极限进一步上涨。」

  「地狱被镇压,斯巴达欣欣向荣。」

  「随着信仰之力的不断积蓄,每一天的你,都会比昨天变得更强,魔力推动之下,你的极限破坏力再度被大幅度提高,已经有了和战争之恶魔比肩的水准。」

  「拥护着勇气之神的声名,在与恶魔的厮杀间,你的神选数量不断地上涨,斯巴达的冠军大军已经足以推平整片希腊大地,你遥望着奥林匹斯神山的方向,复仇的那一天已经不再遥远。」

  「一个月过去了,你彻底适应掌握了自己魔力推动的出力,平时举止行若常人,和之前常态下的你没有了什么区别。」

  「斯巴达的政务运转得井井有条,你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人们的一种精神支柱,相比于诸事需要亲自批阅的以往,你久违地获得了一阵难得的空闲。」

  「足足忍耐了两个月的三位美娇妻,迫不及待地把你推倒在了床榻之上。」

  「但,只要魔力冗余,你如今的体力便堪称无穷无尽,很快把浴池都给彻底填满,好好地喂饱了她们一番。」

  「似乎是得到了你魔力推动的启发,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研究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呈递上的报告显示——地狱本质上其实是希腊的星之内海,而恶魔则是一种精纯的魔力源,似乎存在人类通过移植恶魔心脏,从而获得名为‘魔人化状态’的可行性。」

  「他的魔兽实验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在向你请示人体实验的批示。」

  「你将斯巴达的死刑犯敞开划拨给了他,你从来不会去究诘力量是邪恶还是圣洁,也从来不会标榜自己是正义。」

  「伦理道德对于P社玩家来说,更是堪称最无用的东西——只要麾下的人民生活得幸福安心,那些你认为是必要的事情,你便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不必再担心恶魔的侵扰,也不必再担心那般家破人亡的惨剧,你已经有了足以保护斯巴达、保护珍视之人的力量。」

  「城邦繁荣安定的发展中。」

  「你考量着杀往冥界与战神殿的谋划,似乎迎来了一阵久违的、平静且幸福的生活。」

  「你已经不在乎,弑神者的命格或许背负的亡妻诅咒了,即便存在那样的命运,你也会用自己的双手彻底撕碎它。」

  「然而......出乎你意料的是——」

  「你被她们狠狠地拒绝了。」

  「“啊啊......殿下能宠爱我,我就很满足了哦。妻子什么的,事实上不已经是了么?”」

  「银发美人慵懒地躺在了床榻上,大方舒展着自己的健美而有致的身体曲线。」

  「明明曾经热烈地、锲而不舍地向你整天求取婚嫁,然而,此时此刻对你的求婚,却显得不以为意。」

  「你凝视着她的面庞。」

  「凯妮斯只赧红地偏转过去了视线,羞赧的酡红几乎蔓延上了小麦色的脖颈。」

  「“讨厌!殿下,讨厌!让你也体会一下看得到吃不着的滋味......”」

  「你捏了一下凯妮斯的脸,望向了阿塔兰忒。」

  「猫耳的美人慵懒地躺在了你的怀里,尾巴在身后漫不经心地摇晃着。」

  「“我拒绝,我发过众生不嫁的纯洁誓言哦,殿下。”」

  「好家伙,纯洁得天天晚上被灌成奶油泡芙是吧。」

  「你揉着她绵软的猫耳朵,妄图让她屈服,却被她狠狠地咬住了你的手指。」

  「“我很凶的哦,不要娶这么凶的猫咪......”」

  「阿塔兰忒松开唇瓣,暧昧地舔袛了一下你的指尖,用猫咪的唾液浸润着那样浅淡的咬痕。」

  「你苦笑了起来,望向了美狄亚。」

  「小魔女酡红着面庞,根本不敢直视你。」

  「“注,注意您的声名,殿下。”」

  「啧。你叹了口气,顿时想起了小魔女的年岁......」

  「——不对啊!这里是希腊,这不很司空见惯吗?!」

  「“很想,想得不得了,但是不行,殿下。”」

  「“再问生气了哦,殿下。”」

  「“长,长大一点吧......?殿下?”」

  「你叹了口气,无奈地张开了双臂。」

  「明明说着拒绝的话语,她们却口嫌体正直,争向地挤进了你的怀抱里。」

  「她们知道你背负着什么仇恨,她们不想成为你的心理负担。」

  「“如果地狱被彻底清扫殆尽,您救回了自己的父亲、未婚妻与弟弟,到了真正安稳下来的那一天,那我们就举办——”」

  「你连忙抵住了她们的嘴唇,进入了权限最深的开发者模式。」

  「一夜无梦。」

  「又过去了两个月,你在地狱里有意逮住了诸般有名有姓的、具备理智的恶魔,狠狠屈打成招,以斯巴达的地狱之门为出发点,规划着前往冥界的路线。」

  「你在梦中与雅典娜虚与委蛇,妄图旁敲侧击,以获得阿瑞斯的情报,她似乎沉溺在了你的精湛技艺中,泄露出了很多有关于那位战神的能力。」

  「当然,雅典娜的话你一个字都不会信,而是拿去给麾下由阿塔兰忒率领的、名为审判庭的情报部门,进行细致的分析。」

  「凯妮斯担任着斯巴达的教官,美狄亚则在你身侧协助你处理政务。」

  「伊阿宋作为港口的总督,执掌着斯巴达所有的航海枢纽与贸易往来,他似乎非常感激你把美狄亚给拐走了,为之还松了一大口气。」

  「赫拉克勒斯和但丁,作为主副将领执掌着斯巴达的军权,逐渐形成了有如师徒般的深厚友谊,大英雄似乎很看好但丁的战斗天赋,直言但丁今后成就必定超越自己。」

  「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研究,逐渐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成功地在普通死囚的体内植入了恶魔的心脏、并让他存活了半天。」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忙碌却激昂人心的一年终于过去,希腊大地,仿佛渐渐看到了人类战胜恶魔的希望。」

  夜幕无云,繁星璀璨。

  繁荣的、比一年前扩大了好几倍的斯巴达城邦,四面皆是张灯结彩,人们脸上挂着安心而喜悦的笑容,完全没有了一年前那般肃穆的氛围。

  今天,是克雷多斯殿下的十四岁诞辰。

  维持着对地狱防线的严密看护,人们喜乐地迎来了这值得庆祝的一天。

  黑发的少年贤王,伫立在山巅的王庭上,望着脚下的万家灯火。

  彼时彼刻。

  正如,此时此刻。

  国土的防御法阵沟通着地脉,笼罩着整座斯巴达,即便是战争之恶魔再度来袭,苏树也必定让他有来无回。

  “父亲,你看,我把我们的家,治理得很好。”

  花朵缤纷缭乱的庭院中。

  红发的男人,安静地坐在月光下,冲着儿子点头微笑,像是在称赞他的努力。

  在列奥尼达斯的面前,黑发的少年贤王,安静地摆下了一束茛艻,望着父亲的身影渐渐涣散。

  “我们重聚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还有半年。

  苏树的信仰之力,便会积蓄达到当前的极限。

  他会直接带领最精锐的一批神选,杀往奥林匹斯山的战神殿,尝试救回维吉尔,继而再前往冥界,救回父亲和未婚妻的灵魂。

  清冷的月光下。

  三位妻子的手,一齐给他披拂上了遮冷的大氅。

  小魔女美狄亚努力踮起了脚,不然有些够不上殿下的肩膀。

  “殿下......大家都等着你呢。”

  苏树回过头。

  自己所怜爱的妻子们,伫立在自己面前。

  自己最亲密的战友们,则在王庭的宴席上,等待着自己落座。

  黑发的少年贤王,温和地微笑了起来。

  “今天,陪大家多少喝一点吧。”

  “饮胜!”

  举杯相碰的热烈。

  似是将夜的清冷,也驱散了开来。

  没有用魔力排开殷红的酒液,而微微有些酣醉。

  那是克雷多斯,失去一切的那一天。

  毫无征兆地。

  这喧闹的热烈中。

  响起了轻微的、礼貌的叩门声。

  咚。咚。咚。

  标准的三叩式。

  伴随着一声少年的呼唤。

  刹那间冻结凝滞了,房间里的所有温度。

  “......大哥,我回来了。”

  哐当。

  但丁手上的酒杯,猛地跌落了。

  殷红的酒液,在地面坠淌开来,缓缓蔓延,稠浓得像是血。

  不可置信、瞠目结舌、满腔愤慨。

  在所有人近乎于冻结的表情中。

  黑发的少年贤王,缓缓站起了身。

  眼前那冗长的通道,光晶闪烁着。

  飘摇的烛火,晃荡熄灭了。

  清冷的月光中。

  橘发美人的身影,带着脑后悬浮的光圈,略显虚幻的身影,就那样缓缓浮现在了宴席的正中。

  带着,似是有些凝滞般的表情。

  苏树歪了歪头,看向眼前的雅典娜。

  这是......梦吗——

  “不是梦,克雷多斯,这是我的投影。”

  头一次的。

  雅典娜没有微笑。

  她的面庞上,带着一种肃穆的、悲哀的、近乎于怜悯般的表情。

  让少年的心,忍不住揪紧了起来。

  “不要开门,克雷多斯。”

  雅典娜摇着头,神情悲悯地说。

  “门外,不是你的弟弟。”

  宴席内的众人,恍惚而茫然地,望着这陡然出现的陌生女人。

  望着她的幻象,被黑发少年手上爆涌出的血色巨剑,抬手斩灭。

  拖曳着亚托克斯,苏树朝着王宫的大门,缓缓走了过去。

  但丁站了起来,拉住兄长的手。

  “别过去!大哥,维吉尔不可能......”

  “——大哥,我回来了。”

  咚。咚。咚。

  清脆的叩门声。

  像是敲响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门外,是维吉尔的气息。”

  苏树轻声说着。

  让但丁的表情,陡然一滞。

  没有人,会比苏树,对自己的弟弟的气息更熟悉。

  挣脱了但丁的手掌。

  拖曳着亚托克斯。

  苏树朝着大门,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不对劲......克雷多斯,不对劲——”

  亚托克斯的话声。

  没有得到少年的回答。

  头顶的光晶,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没有多长的王宫甬道。

  行走过去,却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月光披拂而下。

  那些庭院中的树影,似是在扭曲地摇晃着。

  在所有人,那集聚的目光中。

  苏树抬起手,缓缓推开了王宫的门扉——

  皎洁的月色下。

  银发的、身形壮硕的少年,端坐在熔铁的座椅上,背朝着这边。

  维吉尔缓缓回过头,自少年的眼眶之中,怔怔地淌下了泪水。

  “大哥......”

  “维吉尔。”

  苏树叫出了弟弟的名字。

  “我回来了,能抱抱我吗。”

  银发的少年,发出着呜咽的声音。

  然而他的眼眶,却在流泪,似是想要努力地眨动起来,那样苦痛,那样绝望,那样残忍,全都流淌了出来。

  朝自己的弟弟。

  苏树缓缓走了过去。

  毫无征兆地。

  熔铁的座椅,骤地塌散。

  一柄炽热的、流淌着熔岩般狂暴魔力的赤色长刀,蓦然浮现在维吉尔的掌中,猛地向后一挥。

  嗤——

  爆裂而炽热的刀光,划破了斯巴达王庭的穹顶,一路直冲云霄。

  这般狂暴的斩击,连一座山都能够为之切割开的斩击

  骤地停滞。

  被黑发的少年,给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刀刃与肉身,相持颤抖着。

  淋漓的鲜血坠淌而下,带着烧灼般的焦香,自苏树的掌心嘶咧地作响。

  他猛地捏紧了手心。

  铿——

  由神祇所精心锻造的,这一柄足以斩舰的刀刃,径直被苏树的一只手,给猛地折断了开来。

  哐当。

  灼热的刀尖,被他随手丢弃在了地上。

  维吉尔淌着泪水,敞开了双臂,炽烈的火焰猛地席卷铺陈而开,化作了无数柄锋锐的刀兵,如箭矢般朝着苏树直贯而来。

  噗嗤——

  苏树抬起手,血色的巨剑,猛地贯穿了弟弟的胸口。

  “亚托克斯!”

  他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怒吼。

  “明白!”

  苏树如何不懂得,弟弟维吉尔能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绝对不会正常。

  但,无论他被上了怎样的禁制,被阿瑞斯如何赐福,在游星尖兵文明吞噬的作用下,一切的诅咒都会被扫除。

  然而

  然而——从维吉尔的肉身,根本没有流淌出任何的血液,而是闪烁爆溅出了成片的电火花。

  苏树的眼角抽搐了起来。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我精心的改造方案,居然在你面前一个回合都走不到么......克雷多斯,你成长的速度简直是个怪物,不能再放任你活下去了。”

  维吉尔的身后。

  笼罩在血色盔铠中的魁梧人型,缓缓自月光中浮现走出。

  战神阿瑞斯。

  祂猩红的目光中,荡漾着戏谑的残忍,抬起了手,指向了被苏树贯穿的银发少年。

  无比狂暴的,仿佛太阳在释放燃烧的热量,骤地自维吉尔的体内,剧烈地酝酿颤抖起来——

  刹那间。

  在亚托克斯的提醒下,苏树明白了阿瑞斯的意图。

  “自爆?!去你妈的!在我面前,还想控制我弟弟自爆?!”

  磅礴的血色流淌蔓延,大灭的盔铠覆盖了黑发少年的全身,苏树伸出手,骤地刺入了维吉尔的胸口,掏出了那一枚熔焰的机装核心,仿佛按灭一只香烟似的,将其蓦然捏碎在了自己的掌中。

  然而......猝不及防地——

  在苏树暴怒的、近乎于颤抖的目光中。

  维吉尔的脖颈,骤地浮现出了一道血环。

  少年的头颅,猝不及防地自身体断裂了下来,向后倒飞而去,当即被那只猩红的臂铠,给提在了自己的手里。

  自爆,居然只是障眼法

  “阿瑞斯......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亚托克斯难以置信的话声,荡漾响彻在了苏树的心头。

  “哈......”

  怒火。

  无法扼制的狂怒。

  蔓延的血色,疯狂充盈上了视野。

  焦灼炽热的空气,自苏树的魔躯,缓缓吐息在这王庭的夜色下。

  “真是废物啊,维吉尔,枉费了我对你的精心改造。”

  阿瑞斯晃荡着手上的脑袋。

  祂炽热的神力,覆盖了维吉尔脖颈的伤口,续接维持着少年的生命。

  从那血色盔铠中的人型,嗡鸣出了戏谑的话声。

  “你的弟弟,克雷多斯......他只剩下,这颗脑袋还是完整的了。

  “既然失败了,那就......下一次再见吧。”

  祂微笑着说。

  “我会用你弟弟的这颗脑袋,为你献上,更好的作品。”

  撕拉——

  血色的双翼,骤然浮现在苏树的背后,猛地展开。

  在这怒火勃发的,最猛烈的关头。

  响起了雅典娜,那无比急切的话声。

  “冷静!冷静!克雷多斯!

  “阿瑞斯不能对你出手!他在故意激怒你!”

  橘发的美人,自阿瑞斯身后浮现,这次不是虚影,而居然是真身。

  “雅典娜!”

  面对妹妹的戳穿。

  阿瑞斯骤地发出了怒吼。

  雅典娜没有理他,而是继续焦灼地说着。

  “只要你不向阿瑞斯,发动超过一定功率的攻击,就不会被奥林匹斯的舰群判断为威胁对象!

  “没错,宙斯在庇护着你!所以阿瑞斯不敢对你出手!但你如果攻击向祂,宙斯也无法继续庇护你了!即便宙斯身为旗舰,也不能违抗我们舰群最底层的指令!”

  带着猩红的目光。

  苏树缓缓地吐息着。

  身后破裂的、一片狼藉的王宫中。

  斯巴达的众人,迅速地汇聚到了苏树的身后。

  阿瑞斯,雅典娜。

  他们在言语中,窥见了两位大神的身份。

  “雅典娜......”伊阿宋的表情莫名其妙,“女神雅典娜,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阿尔戈号,便是在雅典娜的帮助下建成的。

  在他的印象里,女神雅典娜,应该是紫发的、看上去非常温婉的一位女神。

  凝望着阿瑞斯手中,那颗被提着的、弟弟维吉尔的头颅。

  但丁的脸上,浮现出了咬牙切齿的扭曲表情。

  沉重地呼吸了片刻。

  他用力地闭上了眼。

  “大哥......冷静,维吉尔他现在——”

  “退回去,快回去......!克雷多斯!只要你理智,阿瑞斯就拿你没有任何办法!我向你保证,我会保护好维吉尔......我会——”

  “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雅典娜!”

  恍惚地。

  在苏树的眼中。

  雅典娜的面庞,一阵变化,像是成为了少女密里涅的那张脸。

  她怀抱着他们梦中诞生的女儿,冲自己微笑着,然后被阿瑞斯猛地挥剑,将母女都拦腰斩断了开来。

  扭曲的肠子。

  在地面蠕动着。

  阿瑞斯攻击向了雅典娜。

  趁着祂分神的,这一瞬间。

  噗嗤——

  血腥的魔剑被猛地投掷而出,径直斩断了阿瑞斯、提着维吉尔头颅的那只右手。

  望着这一幕。

  雅典娜的脸上,浮现出了诡秘的微笑,她的身影晃荡了一下,直接消散了。

  苏树的魔躯刹那飞掠向前,接住了弟弟的头颅,将其投掷向了身后的队友们。

  撕拉——

  血腥的双翼,骤地毫无顾忌地展开。

  苏树很冷静。

  即便在这汹涌的、难以遏制的狂怒中,他也冷静到了极致。

  不能在城邦里打。

  苏树抬起手,捏住了阿瑞斯的那张脸,带着祂飞掠而起,径直冲向了斯巴达境内的那座最高峰。

  飞掠的倒影中。

  咔嚓。

  磅礴的、魔力推动的巨力,直接捏碎了阿瑞斯那猩红而狰狞的头盔。

  继而浮现出下遮罩之下,那张黑发美人带着伤疤的、清雅而狞笑着的面庞。

  望见这张娘们的脸。

  即便是盛怒中的苏树,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啊↗↘?!”

  亚托克斯更是惊诧得无以复加。

  “阿瑞斯真的成娘们儿了?!”

  夜色的云层中。

  噗嗤——

  带着凶戾的狞笑,阿瑞斯抬起手,径直捅穿了苏树的腰腹。

  她浑身神力激荡,狠狠一甩。

  轰——

  苏树魁梧的魔躯,径直被砸进了斯巴达最高峰的神殿之中。

  磅礴的烟尘,大片地弥散了开来。

  脑后荡漾起了一圈焰环,犹如降世的天神般,阿瑞斯缓缓落地。

  如熔岩般炽热的神力,在她身躯流淌汇聚,再度凝聚成了她被斩断的右手。

  “分心!分心!

  “克雷多斯,和我战斗!居然还敢分心!”

  怒吼着、咆哮着。

  阿瑞斯敞开了双手。

  天穹之上,爆涌的血光骤地降坠,将她彻底笼罩,猩红的盔铠蔓延生成,魁梧的身躯几乎比拟高达,狰狞的臂铠中,缓缓凝聚出了一把七彩的长剑。

  军神之剑,彻底地解放。

  奥林匹斯的战神,展露出了祂从未示人的机神形态。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女人的狂笑声中。

  “亚托克斯

  “魔力推动,全功率解放——”

  在阿瑞斯,那稍有些凝滞的目光中。

  如山般魁梧的,血色的魔躯,自烟尘缓缓走出,低垂下视线,望向了矮了一个头的阿瑞斯。

  “阿瑞斯。

  “希望你能让我......”

  层叠的话声。

  自那血腥狰狞的面庞,缓缓荡漾开来。

  “稍稍尽兴。”

  ——————————

  战斗实在写不完了,明天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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